【颜王】擦肩照面01
颜司卓坐在民政局外的花坛边上等着Denise和王晋办手续，两个人来得很早，却迟迟没有办完。
他两个月前曾对堂姑说，跟这个男人离婚吧，为了这么个凉薄又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不值得。
他两个月前也曾对王晋说，跟Denise离婚吧，一般人拿不住他。
他怜惜自己的堂姑，一个明眸皓齿，乌发如瀑的美人，年轻时也是明媚灿烂，特立独行，漂亮到他学了那么多年绘画都描绘不好她的眉眼和气质。
他也痛恨王晋，哪怕没有见过几面，但从长辈们的描述中能听出个大概：傲慢、功利、风流、薄情、不顾家、不管孩子。
种种不堪的糟糕人品相加，让颜司卓疑惑为什么这样差劲的男人也配结婚生子。
其实他们一家和堂姑一家原本并没有那么熟，颜家是新加坡华人，但是老一辈的仍在大陆生活。颜司卓的父亲重孝，爷爷奶奶又舍不得孙子，于是颜司卓七八岁之后的生活和上学都在国内跟着爷爷奶奶。但那时颜家的公司并不景气，颜司卓的父母在生意和家庭上总没办法兼顾，于是想起了Denise。
那时候Denise已经做了外企的一名中层主管，也和一个在长辈看来都十分优秀的男人谈了几年恋爱，就是迟迟都不结婚。问她，她总说：“还不到时候，急什么？”颜司卓总能看到Denise在提起那个男人的时候脸上藏不住的娇羞和骄傲。
十二岁的时候，他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险些被一所心仪很久的六年一贯制中学拒收，多亏Denise的“男朋友”出面，又托关系又砸钱，才让他如愿以偿。
十六岁的他第一次在Denise的婚礼上见到王晋本尊，妈妈拉着他的手去给新郎新娘敬酒。颜司卓不习惯这样被妈妈牵着，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拿着一杯雪碧举向王晋和Denise：“姑姑，姑父，新婚快乐。”
他抿了抿嘴，更希望杯中的是真的酒。
他动作上的小细节被王晋尽收眼底，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翅膀还没长硬，但早就不愿做笼中鸟。他眼里的天空有多大，他就偏要摆脱井底的景致。王晋微笑着问颜司卓的母亲：“嫂子，这就是小卓吧，多大了？”他笑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意场上的世故和客套，甚至带着更多的真挚和感情。
“十六了。”颜司卓抢先一步说，少年的个子还没有王晋那样高大，依然需要仰头才能完全与他对视。
“那是要读高中了？”
“嗯。”
他的肩膀被他轻轻地拍了拍：“不错，跟你爸妈一样，将来肯定大有所为。”
拍他肩膀的男人面容清俊，意气风发，西装笔挺的样子装点着他成功人士的风貌。二十六岁，也许在别人还是刚刚起步的时候，但他在外有着三十六岁的稳重和魅力，私下里又有着更为年轻的随和与亲近。
只是这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糟糕的人品也渐渐凸显。颜司卓不想知道他和姑姑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觉得，他少年时曾向往的样子，竟然成了个笑话。
Denise和王晋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看到颜司卓正拿着手提电脑坐在花坛边上敲代码。
他们两个原本打算就这么互不干涉地过一辈子，但是过年的时候Denise说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其实是父亲对她的最后通牒。
他们早就对王晋不满，不过是碍于钱和面子迟迟不肯开口，这么多年下来，颜家的积累多少还是可以和王晋分庭抗礼。原本Denise还有法子周旋，但没想到颜司卓和王晋发生了那样的误会，偏偏这个误会还被家里人听了去，于是原本就横亘在家族间的矛盾就再也没办法逃避了。
Denise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坐实了王晋在颜家人心里道德败坏的罪名。
“小卓。”她唤了声侄子的名字，后者闻声便直接把电脑扣起来装好，“你怎么过来了？”
“我爸让我来接你，中午到我家吃饭。”今天是姑姑办正事，颜司卓拒绝了平日里的朋克风的装束，换了一身修身的深色牛仔套装。
王晋怎么看怎么觉得即便是换了一身皮，也盖不住这小子骨子里的痞气。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都太深了，以至于对方稍微改一下自己的小习惯都觉得是狗改不了吃屎。
Denise点点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就听到这两个人阴阳怪气地讲话。
“刚才看什么呢？”王晋挑着眉头看向颜司卓。
“程序。”
“真的？”王晋笑道，“不会是你们年轻人总爱看的那些吧。”
Denise眉头微皱：“王晋，小卓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那天晚上跟我说起话来可丝毫不带停顿的，看来平时玩的也不少。”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Denise把手机装好，“小卓，别理他，我们回家。”
这次离婚确实都是两个人的无奈之举，虽然这么多年他们都看开了很多，但财产分割只是小事，两个孩子早已经成了禁锢他们的枷锁和稳固他们的纽带，多少次他们因为厌倦彼此想要离婚都因为两个可爱的孩子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们两个原本是打算好等两个孩子都成年了，到了能接受这件事的年龄之后再做打算，只是没想到现实却让他们尽早解决。
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依旧在Denise手里，毕竟以王晋的性格和工作是不可能带孩子的。但财产分割上两个人还是有些小分歧，Denise的要价太高，王晋最近要做的几个项目又都需要钱，权衡之下，王晋先写了一张七位数的支票给Denise，又重新商量了每个月的抚养金的数额。
王晋仍旧觉得被拔了太多的毛，但就当为了孩子好了，他也懒得去计较。
“不开车就来接你姑姑啊？”王晋的眼神扫了一圈，发现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停靠的车。
“驾照还没考出来。”颜司卓面不改色，高挑的背影落在王晋眼里大约只有宽阔健硕的轮廓和那只黑色的单肩包，褪去那晚的经历，颜司卓也只是个看着不那么乖巧的二十三岁的青年。
“都玩摩托了还不会开车？”王晋不自觉地出言讥讽他，他本不是言语刻薄的人，大概是那天晚上过于丢面，以至于他一看到颜司卓便都觉得不自在。
颜司卓停住脚步，半转过来身子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个痞气的笑：“我骑着摩托来接姑姑像什么话？”他寻味地看着王晋，他明白这个曾经是自己姑父的人在拿话激他，两个成年男人的交锋，他虽不愿服软，但也懂得不该迎头直上，“打车的话，可以先去甜品店给姑姑和小安、楠楠他们买点他们喜欢的蓝莓蛋糕。”
当侄子的为姑姑好，不犯毛病。
他的两个堂弟堂妹和姑姑一样，都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颜司卓记得姑姑和王晋谈恋爱的时候，王晋会不厌其烦地给她买不同师傅做出来的蓝莓蛋糕，甚至不惜花重金定做。十四五岁司空见惯，十六七岁便不再重演。
王晋从这个小子的眼睛里读出了几分寒意，他做过的事无从狡辩，他指明的事他也哑口无言。
“……我送你们吧，”王晋按了一下车钥匙，看着Denise，“这个月的抚养金还没给你，给孩子买东西怎么能让你出钱。”他走过去替Denise和颜司卓打开车门，虽然现在在法律上两个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如果让颜司卓他爸知道了他连送一送前妻的气度都没有，那他这个脸往哪放。
